酒,在人类文明的历史长河中,不仅仅是一种客观的物质存在,而是一种文化现象。早在古医书《素问》中,就有黄帝与伯岐讨论造酒的话。《吕氏春秋》和《战国策》又提出了“帝女令仪狄作酒”的记载。春秋战国时期,又有杜康造酒的史实。九江历史悠久,造酒、饮酒、用酒的渊源深远,形成了一种以酒为核心的生活方式及其精神产品的九江酒文化,且在中华酒文化中,占有一席地位。通过发生在九江众多与酒有关的故事,可以观照到历史上九江的政治、经济及文学艺术等方面发展状况,了解社会发展各个时期的特点。
“浔阳多美酒,可使杯不燥。”东晋时期的陶渊明不仅善饮,而且还亲自酿酒,有时用自己头巾过滤,因此,九江素有“陶家酒”盛名。饮酒赋诗是陶渊明的生活乐趣,他在诗中写道:“衔觞赋诗,以乐其志”,又说“捽兀穷庐,酣饮赋诗。”陶渊明嗜酒同他的诗一样出名,在其自传《五柳先生传》中也讲:“性嗜酒”,他还总结出饮酒的益处:“酒云能消忧”,“酒能祛百虑”,“春醪解饥劬”,“对酒绝尘想”,“试酌百情远”等等。他有诗142篇,写到饮酒的有56篇之多。故萧统说:“渊明之诗,篇篇有酒。”唐代李白到浔阳时,曾写下“陶令归来去,回家酒应熟。”白居易亦写下“试问陶家酒,新篘得几多”,“浔阳酒甚浓,相劝时时醉”等诗句。历史上浔阳的酒,还有梁元帝《登江州百花亭》诗中提及的“试酌新春酒,遥劝阳台人”,白居易《题元十八溪亭》和《春末夏初闲游江郭》中分别描述的“饮君螺杯酒,醉卧不能起”,“绿蚁杯香嫩,红丝脍缕肥”;李肇《唐国史补》中讲的“浔阳之湓水”,即湓水酒;有宋江、李逵所赞赏的兰桥风月、玉壶春等名酒;黄庭坚《明远庵》诗中则写到“多方挈取翁头春,大白梨花十分注……”
九江陈年封缸酒,起源于唐代,贬为江州司马的白居易,曾吟诗问友人刘十九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“醅酒”就是陈年封缸酒的前身。宋代,九江酿酒业很发达,酒坊飘香,大街小巷,酒楼鳞次,酒旗高挑,酒客如云。明代酿酒技术更加完美,将酒封存陈酿,使其自然转化成琥珀色泽,酒味醇厚,风味独特。新中国建立后,封缸酒曾被评为“江西名酒”、全国优质酒,1984年在全国酒类大赛中获金杯奖。1990年著名作家杜宣题词:“西江第一”。
“披霄彩翠灵山气,中酒光阴归客船。”“肯与邻翁相对饮,隔篱呼取尽余杯。”德安、共青城美酒当属义门陈酒和九岭酒。义门陈酒始于春秋战国,盛于唐宋。此酒以优质五谷为原料,取甘甜山泉作酒浆,酒香扑鼻,爽绵可口,醇厚宜人,馨香四溢,曾被称之为“江南琼浆”,宋朝奉为贡酒。古诗“朗吟品陈酒,雅叙有高朋”,“待客开阵酒,留僧煮嫩蔬”,“天下佳肴何足爱,独有陈酒最宜人”,这里的“陈酒”,即指义门陈酒。义门陈酒加入乳鸽做调料,风味独特,酒香浓郁,酒质更胜一筹。人赞道:“陈酒和命,满门好合;鸽和陈酒,义门长久。”后人有诗为证:“益寿延年却风雨,香甜绵软不来头。碎鸽和酒惊天下,千载酿成第一流!”今天,义门陈酒秉承古风,源取自然,效法古方,科学精酿,再塑“江南琼浆”之美誉。九岭酒系窖藏白酒,因引九仙岭泉水酿造而得名。当地民谚:“喝了九岭酒,神仙不愿做”,原来“九仙岭”为“酒仙岭”雅化而来。清康熙十二年的《德安县志》记载《九日重游阳居山》诗:“茱萸酒罢频相问,破帽如今尚恋头”,诗中的九居山就是九仙岭,诗人“茱萸酒罢”后,回味无穷的是九仙岭酒作坊产的九岭老酒。今《德安县志》载“德安八景”之一的《南庄耕叟》诗:“翁头酒熟诗易成,溪上鱼肥客到忙。名利不关魂梦稳,萧萧白发醉三庄。”诗中“翁头酒熟”便是窖藏的九岭白酒,喝下温热的九岭酒,才思如涌,作诗填词自然就“诗成易”了。
桂花露,又名喜酒,传为宋代武宁罗溪叶顾言、严阳余规、鲁溪肖本与名臣韩琦同登金榜,畅饮此酒而得名。桂花露为低度酒,甜而不腻,饮而不醉。其制法与通常酿酒无异,仅用酒曲不同,发酵过程分寸难掌握,昔日酒师傅将其视为立足谋生的传家宝,秘而不授,以至失传。新中国建立后,经挖掘探索,已渐掌握其酿制技术。
武宁方言称玉米为“玉芦”,山里人多用其酿酒,称之“玉芦烧”。“玉芦烧”历史悠久,清代《竹枝词》多有提及:“筠笼新压玉蓄发酒”,“山棚饮我玉芦烧”。玉米酿酒蒸出后浸以黍杆,日久成红色,“种豆桑阴产物华,秋来争向酒筵夸。红丝数缕杯中起,绝胜仙人嚼晚霞。”此酒香味纯正,口感醇香,不刺喉,不打脑,多为山区人家酿,藏之深窖备用。
山背谷烧酒,以其质纯、口感好、味香醇而饮誉赣西北。其酿酒之术有三大要素,叫做“一曲二酿三招呼”,用曲选用几十种中药泡制,每百斤粮食酿酒40斤左右,浓度为45度至53度。山背人多豪饮,酒器用大碗,一餐饮一斤者不算稀奇。
六泉酒,以优质糯米为主要原料,选用庐山“天下第六泉”之水,配合专用酒曲,采用固态密封酿制而成。具有清香可口、色清透明、芳香浓郁、醇厚柔和等特点,曾在华东评酒会上获得好评。
明、清时期,鄱阳湖畔姑塘酒坊的师傅以当地产雪花银糯米为原料,蒸熟发酵勾兑。这种酒在配制过程中,酒醪在蒸馏釜中煎煮,酒液涓涓流出,人们将此比作附近“石蛤蟆”(一天然巨石)屙尿,而名“蛤蟆尿”酒,因其酒香浓郁醇厚,深受饮酒者喜爱,声名远播。当地人儿女婚嫁、老人做寿、工程竣工、农作丰收、逢年过节,凡喜庆之事,都以“蛤蟆尿”酒为首选。
除此之外,九江曾有“太白”“云中”“一滴泉”“茅山头”“九酿春”“糯米堆花”“陶里流霞”等酒,还有千家万户自己动手酿制的没有名称的各式各样的水酒、米酒。近年来,武宁县宁湖牌中华猕猴桃酒,还获得江西省商业厅优等产品奖、江西省优质酒称号。
在我国古典小说中,围绕饮酒来写故事,皆不少见,许许多多从酒杯、酒坛、酒席上迸出来的故事,令人拍案叫绝。三国时诸葛亮与周瑜初会柴桑,对坐畅饮讥刺讽喻,成为千古佳话。北宋末年宋江因杀了阎婆惜,发配江州,在浔阳楼酒后题下《西江月》一首:“自幼曾攻经史,长成亦有权谋。恰如猛虎卧荒立,潜伏爪牙忍受。不幸刺双颊,那堪配在江州。他年若得报冤仇,血染浔阳江口”,宋江写罢,又连饮几杯,乘酒兴再写下了四句诗:“心在山东身在吴,飘蓬江海漫嗟吁。他时若遂凌云志,敢笑黄巢不丈夫。”只因这“反诗”,直教“撞破天罗归水浒,掀开地网上梁山”。近代《竹枝词》也提到:“浔阳江畔浔阳楼,江轮桥影一望收。宋江醉诗犹在壁,四海宾客争相睹。”
九江史籍上记载与酒相关的典故,同样不乏其例。在庐山山南栗里,有一方巨石,临悬瀑,卧水中,《南史》载:“渊明辄卧石上,其石至今有耳迹及吐酒良焉。”人称此石为“渊明醉石”。陶渊明饮酒是“造饮辄尽,期在必醉。”又说:“吾常得醉于酒,足矣。”“醉石”上仍可见宋代朱熹“归去来馆”和陈舜俞“醉石”之字。还有明代郭波澄的《醉石》诗:“渊明醉此石,石亦醉渊明。千载无人会,山高风月清。石上醉痕在,石下醉源深。泉石晋时有,悠悠知我心。似醉元非醉,永怀宗国屯。明明石上痕,相视欲无言。沉醉非关酒,深情石应领。脾腉当时人,懵腾谁复醒。”明代王逵书宋代诗人程师孟《醉石》诗:“万仞峰前一水旁,晨光翠色助清凉。谁知片石多情甚,曾送渊明入醉乡。”石上还有许多名人题刻,如颜真卿、陈舜俞、朱晦翁等题咏,真是“不少醉眠人,总无人指数。渊明此醉眠,人石俱千古。”醉石四周松云隐隐,林泉沥沥,“一枕欲仙矣”。
酒可庆喜,酒可结友。酒的历史远过于茶,有酒才成礼。所以古代九江人在祭祀、婚嫁、宴宾等等方面酒是不可或缺之物。九江民间的各个节日中也有酒事,端午节喝雄黄酒,中秋节喝桂花酒,重阳节喝菊花酒……在人生礼仪方面,处处都离不了酒,婴儿出生,婆家必备鸡、肉、酒至外婆家报喜;产后30天必办“满月酒”,满周岁办“周岁酒”。为老人做寿,要办“长寿酒”。青年男女定亲或订婚办“小喜酒”,迎娶要办大喜酒;婚礼礼仪中,新郎新娘在洞房内喝交杯酒;婚后夫妇回娘家,又有“回门酒”。朋友、学友相聚也要来个“聚会酒”,学生“金榜题名”要举“状元宴”等等。
话酒、酒话,话酒相伴,难以分离。九江地方语言中与酒有关的语言数不胜数。俗语有,酒逢知己千杯少,酒好不怕巷子深,酒醉成英雄,酒醉成狗熊,醉翁之意不在酒……谚语有:酒要少吃,事要多做;酒多伤人,色多伤身,酒肉朋友,难得长久……俗成语有酒囊饭袋、酒醉饭饱、新酒旧瓶等。惯用语如酒坛子、酒鬼。歇后语有:酒壶打醋——辣味没去酸味又来了,喝酒不拿盅子——胡(壶)来,喝了烧酒烘火——浑身发热等等。“划拳”是一种通俗简便、易行的大众化酒令,一些地方,每逢酒会或酒肆间,也有人结伴猜拳行令。
酒可保健,酒可伤身。酒是一种少喝有益,多喝有害的饮料,而且饮酒中也有学问,如何趋利避害是值得饮者注意的。“苦劝”是一种不良饮酒现象,有人提出的“感情深、一口闷,感情浅,舔一舔”不值得提倡,而应做到:“能饮者饮之,不能饮者免之,不可强灌,须饮而成欢,不生是非。”当今在九江酒席上流行民谣:“多吃菜,少喝酒”,“出门老婆有交代,少喝酒,多吃菜,吃不了,带回来”。有人常讲健康保健要诀:“清香的烟酒不沾好”,“若要健康又长寿,不吸烟来少喝酒”等,说明了九江人已经意识到“戒烟限酒”的积极意义。
九江酒文化作为地域传统文化的一个格外重要组成部分,展示着诱人的魅力,焕发着高雅神采,我们有必要进行研究、保护、弘扬,使之独具特色的九江酒文化,更加醇厚雄浑,永久留香,温馨醉人。